有一回,正好是彼得节前夕,我跟父亲去打猎。那时沙鸡还小,父亲不想打它们,就到黑麦地旁边的橡树丛里,这种地方常常有鹌鹑。那里草不好割,因此草好久没动过了。花很多,有箭箬、豌豆、三叶草、挂钟草、毋忘我花、石竹。我同妹妹或者女仆到那里去的时候,总是采上一大把。可是我跟父亲去就不采花,因为我觉得这样做有失猎人的身份。
        忽然之间,宝贝儿踞地作势。我父亲叫了一声:“抓住它!”就在宝贝儿的鼻子下面,一只鹌鹑跳起来飞走了。可是它飞得很奇怪:翻着跟头,转来转去,又落到地上,好像是受了伤,或者翅膀坏了。宝贝儿拼命地去追它……如果小鸟好好地飞,它是不会这样去追的。父亲甚至没法开枪,他怕散弹会把狗打伤。我猛一看:宝贝儿加紧扑上去——一口咬住了!它抓住了鹌鹑,叼回来给父亲。父亲接过鹌鹑,把它肚子朝天放在掌心上。我跳了起来。
        “怎么了?”我说,“它本来受伤了吗?”
        “没有,”父亲回答我说,“它本来没受伤。准是这儿附近有它一巢小鹌鹑,它有意装着受了伤,让狗以为捉它很容易。”
        “它为什么要这样作呢?”我问。
        “为了引狗离开那些小鹌鹑。引走以后它就会飞走了。可这一回它没有考虑到,装得过了头,于是给宝贝儿逮住了。”
        “那它原来不是受了伤的?”我再问一次。
        “不是……可这回它活不了啦……宝贝儿准是用牙咬了它。”
        我靠近鹌鹑。它在父亲掌心上一动不动,耷拉着小脑袋,用一只褐色小眼睛从旁边看着我。我忽然极其可怜它!我觉得它在看着我并且想:“为什么我应该死呢?为什么?我是尽我的责任,我尽力使我那些孩子得救,把狗引开,结果我完了!我真可怜啊!真可怜!这是不公平的!不公平!”
        “爸爸,”我说,“也许它不会死……”
        我想摸摸鹌鹑的小脑袋。可是父亲对我说:
        “不行了!你瞧,它这就把腿伸直,全身哆嗦,闭上眼睛了。”
        果然如此,它眼睛一闭,我就大哭起来。